对多数美国的科学家来说，他们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除诺贝尔奖之外，就是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NAS)的院士。

美国的院士(academician)为荣誉称号，除了能够在NAS机关刊物《美国科学院院刊》(简称PNAS)上自由发表科学论文之外，其他物质好处几乎一概皆无。这与中国的院士一旦当选则名利双收完全不同。NAS是1863年由美国国会立法成立，距今有140年的历史。1863年正是美国南北战争激烈进行的时候，国会怎么会想到立法成立这么一个科学组织呢？这是美国科学发展史上的一大公案。要把这桩公案的来龙去脉讲清楚，需要了解当时美国科学研究的状况和水平。而这一切对中国的科学发展有很现实的借鉴意义。

一 三大科学团体

对於真正的科学家来说，荣誉和兴趣是推动他们从事科学研究的最大动力。与人类社会活动的其他领域不同，科学研究结果的评判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因此，只有来自科学权威机构的认可和奖励对科学家才具有意义。所以，成立科学家团体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建立科学权威，进而将荣誉赋予那些为科学做出了贡献的人。科学家团体的另一个目的是促进科学家之间的学术交流和合作。

在NAS成立之前，美国有三个非常著名的科学家组织，他们对促进美国的科学文化发展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三个组织中，最早的是"美国学者协会

"(American Philosophical Society，APS)，它是由美国著名科学家、国务活动家本杰明·富兰克林在1743年在费城创建的。根据富兰克林的设想，APS的作用是在英属北美殖民地"促进有用的科学"。这些有用的科学在当时包括医学、植物学、数学、化学、机械、地理等学科。1769年，APS的成员超过250名。1771年，APS出版了第一期学会通讯，介绍了会员的天文观察记录。这个通讯立即使"富兰克林的学会" 在欧洲名声鹊起。因此，APS是美国最早获得国际声誉的学者组织。

至今，APS的会员中有200多人获得过诺贝尔奖。目前，APS在全球有成员852名成员，其中717人是美国居民(公民或永久居民)。应该指出的是，有人把APS翻译成"美国哲学学会"，这是错误的。在英文中，Philosophical虽然与"哲学" 一词同根，但其实际含义是"思辩、学问"。APS实际包括所有的科学和艺术领域，但恰恰不包括哲学。(http://www.amphilsoc.org/)。实际上，"美国哲学学会" 的英文名称是American Philosophical Association，它才是美国哲学家的组织。

"富兰克林的学会" 在欧洲的名声引起了当时代表美国在欧洲进行谈判的约翰·亚当斯的注意，他於是联合约翰·汉考克(John Hancock，美国大陆会议主席)等人在1780年于波士顿创办了与APS性质类似的美国文理学院(American Academyof Arts and Sciences)。约翰·亚当斯是哈佛大学校友，曾任美国第一任副总统、第二任总统。在当时，美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有两个，一是波士顿，一是费城，分别位於马萨诸塞和宾西法尼亚殖民地，他们起源于英国移民的不同教派，相互间存有争强好胜的心理在所难免。美国文理学院的最初60名成员以哈佛大学教授为主，后来还包括美国总统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佛逊、詹姆士·麦迪逊、约翰·昆西·亚当斯，以及本杰明·富兰克林、亚力山大·汉密尔顿等名人。在当时，美国文理学院的目的是为一些学者、政府成员、工商业领袖提供一个互相交流的平台，以便使科学为新成立的共和国服务。目前，这个组织有大约3700名正式成员(fellow)和大约600个外籍荣誉会员。

(http://www.amacad.org/)。

在南北战争之前，美国全国性科学家组织是美国科学促进会(American，Association for the Advancement of Science, AAAS)，起源于"美国地质学家学会"(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logists)。AAAS是一个群众组织，成立于1848年，在组织形式上模仿英国的"不列颠科学促进会"。AAAS的宗旨就是要扩大科学对美国社会的影响，使科学在美国朝更"系统化的方向"发展。AAAS在成立之初有四百多名成员，六年后成员总数超过了千人。AAAS是科学家的草根组织，所以它更具有活力。它曾积极要求联邦资助科学家的研究，正式建立度量衡标准。

它还要求各州政府资助地理考察。早在1850年，AAAS的一个分委员会就负责科学道德条例的起草。虽然AAAS成员没有荣誉性质，但能够在这个协会内当选为fellow却是非常大的荣誉。AAAS出名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是著名刊物《科学》的拥有者。AAAS现有成员10多万人，只要肯交纳会费就可以加入。(http://www.aaas.org/)。

除了上面介绍的三个科学家团体之外，美国还有一个研究机构对NAS的成立和发展起到过重要作用。这就是著名的"史密森研究院"。"史密森研究院"是美国最早的全国性从事科学研究的机构，成立于1846年。它的起源是一位叫做史密森(James Smithson)的英国富翁把自己价值大约在65万美元左右的遗产捐献给美国政府，要求它在首府华盛顿建立一个叫做"史密森研究院"(SmithsonianInstitution)的机构，"在人类中增加和扩散知识"。1836年，美国国会经过激烈讨论，通过投票决定接受这笔遗赠。尽管很多人把史密森的遗嘱解释成他要建立一所大学，但根据美国宪法，联邦政府没有从事高等教育的权力(宪法原意是，在宪法中没有提及的事务归州政府，而高等教育在宪法中没有提及)，所以美国在1846年把"史密森研究院"建成了一个独立的、类似博物馆性质的科学研究机构，主要包括一个自然历史博物馆，一个化学实验室(史密森生前是化学家)，一个图书馆，和一个美术馆。(http://www.si.edu/)。"史密森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长是美国十九世纪最著名的科学家约瑟夫·亨利(Joseph Henry)。

二 三大领袖人物

应该指出的是，在南北战争以前，美国学术界的主体，尤其是在大学中，是人文学科，科学家的地位并不高。约瑟夫·亨利在1841年写道：在美国，尽管对大众科学感兴趣的人比世界其他各国都多，但几乎没有人从事开创性质的科学研究。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先后建立了科学学院，但在这两个学校中，不仅科学学院教授的薪水比正牌学院的教授要低，连学生的入学标准和毕业标准也远底于正牌学院的学生。美国第一个科学博士学位(实际叫Ph.D，即通称的哲学博士)诞生于1861年的耶鲁大学科学学院。

在当时，美国科学界的领袖人物有三个，他们是，史密森研究院第一任院长约瑟夫·亨利，美国联邦政府海岸勘测局局长亚力山大·达拉斯·巴赫(Alexander Dallas Bache)，及哈佛大学"自然哲学"教授路易斯·阿格西(Louis Agassiz)。这三个人中，以亨利的学术成就最高，是美国十九世纪最有影响的科学家。亨利没有受过高等教育，完全靠自学成才。他在1828-1831年间发现电磁感应现象，比英国科学家法拉第早了一、两年。但因为亨利未能及时发表研究成果，所以他的成就没有得到欧洲人的承认。在欧洲受到的冷遇，加上在美国国内与摩尔电报发明人之间的矛盾，使亨利更加关心从整体上提高美国科学家的地位及他们的研究水平。亨利曾说，在现今的美国，伪科学比真科学更容易得到关注和奖赏。1832年，亨利成为新泽西学院(普林斯顿大学的前身) 的教授。1835年，他被选为APS成员。亨利在1849年曾担任AAAS主席。

亨利在新泽西学院当教授非常愉快，弗吉尼亚大学曾以当时美国教授最高的薪水来挖他，但以失败告终。除此之外，宾西法尼亚大学和哈佛大学都曾表示过要聘请他的意愿。那么，他为什么要到首府华盛顿去当史密森研究院的院长，整天与政客打交道呢？据说这是巴赫极力劝荐的结果。巴赫要亨利"把为美国科学的伟大设计付诸实施"。

巴赫毕业于西点军校。由於当时美国大学很少讲授系统的科学知识，而西点军校是当时美国培养工程技术人材的最主要院校，所以它的毕业生一般具有良好的科学训练。虽然巴赫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科学成就，但他有两大资本。第一，他的家世显赫。他是本杰明·富兰克林的曾外孙，他的外祖父曾任美国财政部长。

第二，巴赫的交际和组织能力极强。1828年，年仅22岁、从西点毕业之后不久的巴赫就当上了宾西法尼亚大学自然哲学(即科学)教授。第二年，他就成为APS成员。后来，巴赫被聘为一个学院的校长，担任过一个高级中学的校长。1843年，经过争取，巴赫成为美国联邦海岸勘测局(US Coast Survey)的局长。史密森研究院成立后，他是该院董事会成员之一。1850年，巴赫成为AAAS主席。

除了与亨利关系密切之外，巴赫还通过与一群哈佛大学科学家的密切接触影响美国的科学界。这些哈佛科学家中，最有名的一位名叫阿格西。

阿格西是瑞士人，曾跟随当时欧洲最著名的生物学家居维叶从事研究。当时的科学没有象现在分得这么细，所以阿格西的研究范围十分广泛，以鱼类分类学为主，但也搞考古学、系统学、冰川学研究，而他的这些"副业"还使他得到"冰川学之父"的声誉。1846年，阿格西受普鲁士国王的资助到新大陆从事为期两年的科学考察，同时在波士顿讲学。两年后，阿格西被哈佛大学聘为教授。阿格西发现，当时美国人的科学知识主要来自英国，即使是欧洲大陆的科学发现也要通过"英及利海峡"才能够到达美国。这使他决定要把美国的科学家从英国人的监护下解放出来，提高他们的自信心。1849年，阿格西在一封给朋友的信中写道，在拥有科学权威之前，在美国不会有真正独立的知识分子，不管它的政治自由有多么大。1861年，阿格西成为美国公民。阿格西留给哈佛大学的最大遗产就是他亲手建立的比较动物学博物馆(Museum of Comparative Zoology)。阿格西是建立美国科学研究传统的主要人物之一，对美国的科学发展，特别是哈佛大学科学教育，影响极大。

三 从"科学乞丐"到美国的院士

那么，美国国家科学院到底是怎么成立的呢？与阿格西认为美国需要科学权威的观点相似，巴赫也主张建立一个由政府确立权威的科学家组织。在1851年AAAS年会上，巴赫说，科学的迅速发展和广泛应用使政府部门的决策不可避免地需要科学知识。因此美国政府应该建立一个机构在科学事务中"指导公共行为"(public action)。1858年，阿格西在一封私人信件中甚至把这个机构的组织框架都设计好了，其中心原则就是要成立一个由科学界中杰出人物组成的科学院。

其实，无论是在当时也好，还是现在也好，APS和美国文理学院都是公认的权威学术团体。在他们之外另建一个科学院，从建立学术权威的角度来看，其必要性不是非常明显。不过，南北战争在1861年的爆发，给科学院的诞生创造了一个机会。当时很多人向政府贡献自己新发明的武器设计，而这些发明的科学性和可行性都需要经过专家的评审。亨利建议海军部成立一个咨询机构，审查这些发明并且试验新的武器。1863年2月，海军批准了亨利的计划，建立"永久委员会"(Permanent Commission)，主要成员包括亨利、巴赫、和海军少将戴维斯。

几乎与海军部的"永久委员会" 成立同时，阿格西、巴赫、和另外两个哈佛教授起草了一个提案，由马萨诸塞州联邦参议员亨利·威尔逊于2月20日提交国会。3月3日，也就是国会休会前的一天，这个提案没有经过任何辩论就顺利通过参众两院，并由林肯总统当天签署生效。这个法案就是"国家科学院成立法案"(AN ACT To Incorporate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国家科学院在法律上成立了。

"国家科学院成立法案" 非常简短，只有三个条款。第一条，确定了NAS的50名创始成员。第二条规定NAS的定员是50名，新成员的产生需要在出现空额之后进行；NAS拥有制定自己的规章条例、选举新成员的权力。最重要的是第三条，它规定NAS应该每年召开一次大会；在政府的任何部门需要的时候，应该对之进行"调查、检验、实验" ，并且做出报告。这一条还规定，NAS只能够从政府得到用于这些"调查、检验、实验" 的直接费用，但不能够因为这些服务而从联邦政府得到任何报酬。有人评论说，也就是第三条款给与了NAS成立的理由，即在政府部门需要的时候，为政府提供服务。

在本文的开头，我曾说NAS的成立是美国科学发展史上的一大公案。为什么这么说呢？至少有两个原因。第一，NAS的成立是巴赫和阿格西背着亨利干的，亨利对此毫不知情，只是在这个提案被送到国会之后，亨利才从海岸勘测局那里听到消息。亨利后来说，他之所以没有反对，是因为他当时认为这个提案根本不可能成为法律。第二，NAS的50名创始成员中，有些人是海军部或西点军校的成员，是巴赫的朋友，是不知名的科学家，甚至根本就算不上是科学家。而一些当时的杰出科学家却没有被召集进去。更加奇怪的是，这50名成员中，很多人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美国第一批院士，而在法案中，两名院士的名字都拼写错了。所有这些，使NAS的成立受到了广泛的批评，NAS被称为"速成学院"(InstantAcademy)、"互相标榜学会"(Mutual Admiration Society)、"美国的皇家学会"(Royal Society of America)。它在最初几年不仅没有什么荣誉可言，而且能否存在下去都成了问题。

亨利对NAS的成立非常不满。他在一封信中抱怨说，我对这个名单的制定一无所知。……我对制定这个名单的方式不甚满意。它包括一些不应该包括的名字，而一些应该包括在内的名字却没有写进去。……我不认为一两个人拥有在这个国家选择谁将成为国家科学院成员的道德权力，然后利用政治伎俩(political ruse)获得国会的立法。

这50名创始院士中，至少有两个人干脆拒绝接受这份荣誉。还有的人接受了院士称号，但拒绝参加NAS的活动。那些没有进入NAS的科学家更是愤怒异常。纽约大学的化学家德莱泊(John W. Draper)就给亨利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抗议信。

这个德莱泊后来还曾试图成立一个与NAS相似的组织与之抗衡。除了德莱泊，哈佛天文台主任邦德(George P. Bond)、耶鲁大学物理学家鲁米斯(Elias Loomis)等人都是美国一流科学家，但却没有能够成为第一届院士。NAS的成立在舆论界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绝大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由於NAS成立大会在纽约召开，所以《纽约时报》曾发表社论，批评NAS的成立过程。这篇社论写道，"尽管它的50人名单上没有几个人应该被剔除，但国内许多一流科学家却没有包括进去。我们祝福这个学院，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它的领袖能够净化(purify)这个组织，提高自己的标准。"在一篇社论中让一个学术组织"净化"自己，这可以说是相当严厉的批评。

NAS的成立大会于1863年4月22-24日在纽约大学举行。总共有32名院士参加了这次大会第一天的会议，不足总数的三分之二。第二天参会人员就剩下了27个。麻省理工学院的创办者威廉·巴顿·罗杰斯(William Barton Rogers) 参加了这次会议，并且写下了一篇回忆文章。在这篇文章中，罗杰斯对NAS的成立持十分明显的反对态度。

威廉·巴顿·罗杰斯说，他得知NAS的存在和自己的"当选"是通过一个来自华盛顿的朋友。罗杰斯就住在波士顿，而NAS的主要创始人(阿格西等哈佛大学教授)与他仅有一河之隔，却把他蒙在了鼓里。罗杰斯对这一点非常不满，称NAS的成立是一个"Scheme"(阴谋)。在英文中，"Scheme"是一个具有明显贬义的词汇，现在称商家行骗的把戏就是用这个词。罗杰斯在这篇回忆录中还使用了大量贬义词和表达方式，如称院士名单的提出是"cooked it up"(炮制)，称某些人在大会上的发言是"prematurely boastful"(不成熟的傲慢)，等等。罗杰斯的第二个不满就是他发现一些美国非常杰出的科学家没有成为院士，而那些成为院士的人之中，有许多人对科学贡献甚微，甚至一点贡献也没有。罗杰斯认为，这个NAS实际上是"那个老帮派"的一个扩充而已。("little more than an enlargement of the Old Clique")。"那个老帮派"是指谁呢？当然是指"科学乞丐"。原来，从1853年起，在波士顿的一群科学家，主要是哈佛大学的教授，经常聚会，他们自嘲为"科学乞丐"(Scientific Lazzaroni)。"科学乞丐" 的帮主就是阿格西和巴赫。

罗杰斯后来听说，他自己的名字并没有被列在NAS的最初名单上，后来经过一个朋友的努力，才使得他侥幸成为美国的第一届院士。罗杰斯对NAS的不满在他的大会发言中得到充分表达。在列举了许多被忽略的科学家名字之后，他说："在这个代表国家科学的团体中，我们的这些兄弟和同事的缺席如果不是大错特错(grievous wrong)，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错误(sad mistake)。我感觉当这些人被排除之外时，我本人根本就没有权利呆在这里。同样，你们，先生们，也应该明白自己没有呆在这里的资格。"

NAS的主要发起人阿格西后来承认，NAS的建立在开始就走错了路(startedon a wrong track)。

四 扶大厦之将倾

NAS成立之后，巴赫担任它的主席直到在1867年去世。在他的遗嘱中，巴赫指示在他的夫人去世后，把自己的遗产全都捐献给了NAS。这笔财产总额超过4万美元，在1872年转入NAS的名下。巴赫不仅使NAS诞生，他的这笔遗产还是NAS存在下去的重要资源，所以称巴赫是"NAS之父"一点儿也不过分。

巴赫空出的NAS主席职位由亨利接任。尽管亨利对NAS的成立不满，但他曾向病中的老友巴赫保证，要使NAS存在下去。亨利要"尽自己的能力给予这个组织一个正确的方向"。这个正确的方向就是使NAS转变成纯粹的荣誉团体。

根据NAS成立法案，NAS的主要职能是作为政府的科学顾问，因此它存在的价值是政府的需要。在巴赫任主席的三、四年间，NAS也确实从政府那里接到了不少课题，比如第一个年度就接到了十个来自财政部，海军部等政府部门的咨询。

当时NAS对这些课题的处理主要是通过查阅文献或者根据自己已有的知识来提供解决方案，几乎不搞什么实验研究，所以显现不出NAS的特点。慢慢地，政府请求NAS帮助的次数越来越少，在巴赫去世后的大约十年间，政府好像把NAS这个科学顾问给忘记了，几乎一次都没有向他们咨询。

其次，除了给政府当科学顾问，NAS成立法案规定的另一件事就是要它每年召开年会。前面提到，NAS成立大会的参加者只有32人。第二年(1864年)召开的NAS第一次年会，第一天到会的院士只有19人，加上迟到的，总共有28人参加这次会议。这一年的第二次会议的参加者只有21人。到了1865年，一次年会的参会院士最少到了8人。

第三，由於NAS成立之初在美国科学界引发的矛盾，再加上这个组织的功能和性质不明确，以及一些人出於经济上的原因无法出席年会，所以院士们开始辞职。除了最初拒绝加入NAS的两个人之外，1865年出现了第一个退出NAS的院士，1866年有三个，1867年四个，1869年四个。也就是说，在NAS成立之后的六年间，主动退出NAS的人数超过最初总数的四分之一。

政府咨询的消失，大批院士退出，使NAS在1869年左右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机。在NAS内部就有人建议解散这个组织，而在NAS之外有人要成立与之对抗的组织。

亨利信守了自己对巴赫的承诺，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把这个组织保存了下来。

他的一个最重要的决策就是要求国会修改NAS成立法案，把院士名额限制除去。

1870年，国会修改了这个法案，NAS的50个定额限制被取消了。1872年，NAS增选了25个新成员，1873年增选了10名，并且在以后的五年间共增选了27名院士。院士的增多，减低了科学家内部的矛盾，也使院外对抗组织的存在失去了意义。德莱泊组建的科学院只存在了一两年就消失了，他本人和他的儿子在1877年被同时选为NAS院士。

NAS在亨利的手中几乎完全转化成了一个科学家荣誉团体。当选为院士，说明一个人为科学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如此而已。至於政府下交课题数量的减少，亨利并没有十分在意。在十九世纪末，有人开玩笑说，当选为NAS的院士，就意味着每年开一次会，听上几篇报告，大吃一顿，然后打道回府。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NAS成立了"国家研究理事会"(NRC)，它把科学院的"国家科学顾问"这个功能承接了过去。NRC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把NAS被动等待政府咨询转化为主动为政府提供服务和建议。

那么，成为NAS院士到底是不是美国科学家能够得到的最高荣誉呢？这就见仁见智了。目前，NAS有成员近两千人，再加上工程院(NAE)和医学研究所，美国的院士总数接近六千人。由於美国科学实力在世界上最强，这个数字应该说还是比较合理的。但与APS的几百人相比，美国院士的选择性显然没有APS成员高。仅从这一点来说，能够进入APS，应该被认为是比院士更高的荣誉。

(文/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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