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市长王岐山讲过一个笑话，成了讽刺公费旅游时被媒体反复引用的段子：以前，听说南斯拉夫的奶牛养得好，中国人就经常去学习参观，当地的官员就对我们讲，“中国人就是爱学习，连我们的奶牛都认识中国人了”！

而安徽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徐文艾为团长的公务考察团则是最近一桩“笑话”。10个月前，徐文艾率领一个由10名安徽检察官组成的“公务考察团”进入芬兰时，被芬兰边防局查出使用伪造的邀请函，在芬兰边防局办公室待了一夜之后，第二天被遣送回国。而两个月前对组织这个公务团的业务员张文娟的庭审，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个“笑话”。

事件平息两个月之后，记者采访一些欧洲地接社时获悉，除了在案发后的一周内有十几个公务团被取消外，公务旅游“旺”势依然，“我们接的团，公务团要多过商务团”，一个英国地接社业务员说。

公务旅游的“水”到底有多深？且看本报记者解码。

对安徽检察院的公费旅游事件的铁腕处理，究竟能给中国的公务旅游带来多少影响，在事件发生后两个多月的今天仍是个未知数。

风波过后“旺”势依然

8月底，记者以教育系统公务团的筹备者身份与一家英国旅游公司联系上时，这家公司中国部的业务员告诉记者，受安徽公务旅游事件影响，已经有好几个原定前往英国的公务团没有通过外办的审批，被取消了，但他们公司的情况还算可以，他手头运作的一个交通系统的公务团和一个基金公司的商务团都批下来了。

在这家公司的业务介绍中，记者看到：“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帮您获取英国商业银行、保险、金融、建筑等行业以及英国豪华私人俱乐部的邀请函。如果是政府团，我们可以获得英国国会发出的邀请函。如果您正为英国邀请函而烦恼，不妨来找我们。”

以下是8月底风头正劲时记者与这名业务员的对话：

问：安徽的事对你们有影响吗？

答：有的，听说有不批的。

问：现在风声挺紧的，能出函吗？

答：没有问题的，学校的函。

在风头刚过的9月中旬，当记者再次与这家公司的业务员联系时，事情进一步明朗。

问：不好意思，很久没联系，因为安徽事件之后，我们领导很小心，决定推迟出行了。

答：没事，其实只要邀请函是真的就没有事。

问：现在你们接团多吗？公务多还是商务多？

答：现在是旺季，公务团多过商务团。其实没什么，我们现在接的团，各个系统的都有。

其时距事件不到一个月，中介再度活跃，公务旅游如常进行中。

给“回扣”是潜规则

把目光回到徐文艾事件上。

事情的发端是张文娟出具的假邀请函。2006年11月20日，赫尔辛基机场，进行例行入境询问的芬兰边防局官员检查这个公务团的邀请函，这份函来自芬兰司法部。边防局官员发现，在芬兰司法部，并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与邀请函签署人的名字一样，也就是说，这份邀请函是伪造的。

考察团成员在内部统一口径，力图把责任全部推到中介机构欧盟中国协会方面，结果适得其反。最高人民检察院迅速派调查组进驻安徽省人民检察院，中央纪委、外交部也相继介入调查。由于心理压力巨大，安徽省人民检察院办公室副主任叶彬主动向调查组坦白交代了其收受贿赂一事，并协助侦查人员抓获行贿人张文娟。

不过张文娟获罪的原因并不是假邀请函，而是商业贿赂。

张文娟称，在办理公务出国业务中，给“回扣”是潜规则，“一般是按人头计算的，无特殊情况下，赴美英团‘回扣’按一个人100美元的比例，而赴欧盟团则按一个人100欧元的比例给‘回扣’”。

安徽省合肥市庐阳区人民法院经审理查明：2005年8月至2006年10月期间，张文娟先后3次经办安徽省人民检察院组团出访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地的业务，以组团“回扣”名义向安徽省人民检察院办公室副主任叶彬行贿计84076元。

最终的结果是徐文艾被撤销安徽省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和党内职务处分；经办的办公室副主任叶彬开除公职、党籍，并被庐阳区人民法院以受贿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张文娟以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缓刑2年。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资深人士告诉记者：张文娟应当是个“书包仔”。所谓“书包仔”就是单枪匹马做生意的，接到客户后通过一些正规的旅行社出合同、发票等，也有挂靠一家旅行社搞个营业部的。在公务旅游市场上，“书包仔”是主力军。“公务旅游市场上最重要的是人脉关系，人脉关系除了关系这一层，说到底都是钱铺出来的。”

“出境热”仅一半是因私

在今天，把谴责的矛头对准张文娟并没有意义。市场是由需求决定的，在旅游界，林林总总的中介、“书包仔”和商业贿赂兴盛的原因只有一个：灰色的公务旅游市场。

中国的公务旅游市场有多大？目前没有一个确切的统计数字。在一次两会上，代表委员们曾经热议一个数字：据2000年《中国统计年鉴》显示，1999年的国家财政支出中，仅干部公费出国一项消耗的财政费用就达3000亿元。

虽然，国家旅游局在年度总结总会提到“中国公务旅游占出境旅游的比例在逐年减少”的成绩，但没有公布过这个比例的确切数字。

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主任张广瑞对中国出境旅游进行的专题研究也许可以让我们管中窥豹。他在《“中国出境旅游热”的冷静思考》中分析：近些年来，我国出境人员结构发生了很大变化，已由原来因公出境占出境总人次数绝大多数的“一头沉”变为“平分秋色”。但尽管如此，真正因私出境人次数仅占出境总人次数的一半。

“公务旅游的历史算起来有二十多年了，但大发展应当在1995年之后。

最后一块超高利润蛋糕

陈东(化名)目前在广东一家旅行社任副总经理，他经历了20多年的市场沉浮。陈东称：“在旅行社利润率维持在5%~10%的今天，公务旅游仍然是旅游市场中利润最高的一块蛋糕，并且正成为最后的一块。

他透露，大部分公务旅游价格与旅行社在市场上卖的出国游相比高60%至150%。“以市场上常见的欧洲游为例，欧洲15天在2万元左右，但公务旅游团通常可以到4至5万元，甚至有6万元。”

高价格怎么出来的？首先是邀请函，公务旅游都要报外办批准，要有对口单位的邀请函，而邀请函通常是由旅行社或者中介来提供。邀请函价格在6000元至10000元，根据不同的难度和级别来收费。

其次是公务活动的安排，公务旅游团为了戴上一顶公务的帽子总得有一些公务行程，或者参观一下工厂或安排一个座谈，一般两个小时至半天不等。这种公务活动的收费就没有什么标准了。

第三就是机票价格，这一块是最多水分的。国际航班不像国内机票一样有明确的标价，一般只是标一个票面价，根据不同的时间、中转的航班等有不同的折扣，每一种组合的价差极大。在广州旅游界流传着一个纪录：有个做公务团的高手仅机票一项就在每人头上赚了一万两千元钱，据说至今没有人可以破这个纪录。

另外，公务团在出国后经常会给每个参团的领导们发500至1000美元作为“零花钱”，由领导自由支配，这笔费用最终肯定也“做”在团费里面的。”此外，公务团通常是7~10人左右的小包价团，规模小就享受不了团队价的优惠。

贴身打造“考察成果”

为了承揽公务旅游团，旅行社和中介的服务日趋“优质”，甚至连考察报告都代写。

“美国的城镇绿化、美化的艺术水平是非常高的，总的特点是，乔、灌、花、草科学搭配的花园式的绿化模式，从我们经过的几个大城市如华盛顿、洛杉矶、旧金山、费城、纽约及周围的乡镇，全部为花园式的城镇，市内除建筑物和硬化的地面以外的地方，几乎看不见裸露的土地。”这是记者看到的一份由旅行社提供的关于美国绿化的考察报告中的一段。

而在旅游界流传的各种公务团笑话更是层出不穷。有一个笑话讲的是一个沿海城市的市政部门前往美国考察沙漠造林，重点考察加州和内华达州的沙漠治理情况。

公务团出现三大新趋势

“目前来南非访问的中国公务团太多太滥。多数是借官方访问、商务考察、办展览会等名目来南非游山玩水。” 近日，南非华人翻译协会会长谢雪莉直言不讳地提出批评。

据了解，目前平均每年从中国各地到南非访问的有200多个“公务团”，其中100多个是省部级代表团，100多个是省部级以下的代表团。公务团组一般由5～6人组成，平均每人的花费大约5万元～6万元人民币。也就是说，“中国公务团”一年在南非至少要花公款5000万元。个别政府官员还带着企业老板为他们埋单。

据业内人士透露，目前一直以“考察、座谈”为主要公务活动的公务团又有了新的趋势，首先是培训团流行。“这些培训团一般都是一两天的短期培训，请学校的老师讲讲课，最后再出一张盖着学校印的培训证书。”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说，“出个邀请函比较容易，而且有培训证书团队回去也好交代，所以这两年非常流行。”

除了品种上推陈出新外，公务团另一个趋势就是越走越远，越来越顶尖。“欧洲、南非、澳大利亚等都属于常规的，最顶尖的是北美、北欧和南美，一般都在15天至20天，一个人的费用就达到七八万元。”

最后一个趋势是以对口单位交流为名的公务旅游团在国内盛行，比如说两省的公务系统进行交流，今年我去你省，连吃带玩的七八天，明年你来我省交流，所有的费用全部可以归入部门的接待费用。

新闻蓝页记者：邱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