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周鸿刚、李进主编，黄刚、何云峰副主编：《理论经纬•2009》，合肥黄山书社2009年12月版。

　　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既是非常重大的政治理论问题，也是非常重要的现实政治问题。马克思主义不仅是真理，也是意识形态，是真理性和意识形态性的统一。因此，它就不仅仅是学术理论，更是政治思想，它的存在和发展与现实的社会政治实践、与无产阶级和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直接相联系。在当代中国，作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本质上首先是意识形态，而且“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旗帜”1。它的意识形态性既表现在它代表工人阶级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也表现在它是中国共产党执政和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合法性的理念基础2。因此，观察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问题就需要有政治合法性视角。在当代中国，从政治合法性出发，不仅要求正确理解马克思主义，还要求根据时代和实践的要求正确发展马克思主义，还迫切要求以政治合法性为出发点和落脚点发展马克思主义。
　　
（一）马克思主义是当代中国政治合法性的理念基础，必须坚持
   
　　可以说自从人类有政治生活以来，政治合法性问题就一直存在并受到人们的关注，但把“合法性”作为政治学和社会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和重要问题进行系统研究的是马克斯·韦伯。韦伯对政治合法性问题有相当经典的论述，长期以来主导了对该问题研究的范式。在韦伯之后，西方有一批世界影响的学者对该问题都进行过研究。
　　这些学者的研究基本上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经验研究，一类是规范研究。经验主义把合法性基本理解为公众对政治权威的认可和支持。韦伯开创了经验研究的先河。应该说经验主义一直是政治学和社会学关于政治合法性问题研究的主流范式。规范主义合法性理论反对把合法性单纯理解为大众对于国家政权的忠诚和信仰，更强调政治合法性标准的价值问题。但他们还主要是提出了问题，而没有解决问题。哈贝马斯试图在二者之间进行调和，但也终究没有能够建构起一种超越规范和经验的理论体系3。
　　本文承认政治合法性的规范性价值，并在此前提下主要从民众认同的意义上来理解政治合法性。以此出发，笔者认为，只有马克思主义，而不是其他任何理论，才是当代中国政治合法性的理念基础。因为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认为人类社会是一个不断向前发展、螺旋上升的过程，就人类已经、正在和未来要经历的社会形态，由低到高主要有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目前人类正在经历的主要是资本主义社会和社会主义社会。马克思主义同时揭示出，资本主义的灭亡和社会主义的胜利同样不可避免，这一过程只有在工人阶级政党，即共产党的领导下、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才能实现和完成，而且，这一过程十分漫长，一直到共产主义的最终实现。也就是说，只要人们承认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正确性，只要民众信仰马克思主义，就必然承认共产党的领导和长期执政、社会主义道路的合理合法性。
　　在当代中国，最核心的政治问题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当代中国的政治认同和政治合法性的核心也就是广大民众对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认同，而这些认同的理念基础只可能来源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是马克思主义政党，马克思主义当然就是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中国共产党的一切活动都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进行的。因此，从政治合法性的理念基础来说，中国共产党几十年来所从事的革命、改革和执政的合法性根据只可能来源于马克思主义；同样，在马克思主义那里，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是历史的必然，而近代以来中国的特殊国情又决定了中国走社会主义道路的特殊性，中国特色和社会主义结合的政治合法性根据也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提供。
　　因此，在当代中国必须坚持马克思主义，不能放弃，放弃了马克思主义就等于放弃了党的执政地位，放弃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
　　
　　（二）马克思主义面临一定程度的认同危机，必须发展
　　
　　只有马克思主义才是当代中国政治合法性的理念基础，只有马克思主义才能提供当代中国政治合法性的理论根据。但前提必须是民众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问题是，当前马克思主义面临一定程度的信仰危机，也就是出现了民众对马克思主义一定程度的认同危机。说明传统意义的马克思主义遇到了挑战，马克思主义必须发展。
　　对马克思主义一定程度的认同危机的最主要表现，就是认为马克思主义过时了。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马克思主义是对自由资本主义时期的理论反映，该理论所反映的社会现实早已成为历史，当代世界发生了与自由资本主义时期完全不同的巨大变化，马克思主义无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和说明；而且，马克思主义的主要“预言”，如资本主义的灭亡，不但没有如期实现，生命力还十分旺盛，反而是世界社会主义出现了巨大挫折，认为社会主义在地球上的出现是人为干预的结果，是历史的错误，所以当苏联、东欧社会主义发生剧变后，西方就有学者狂呼“历史终结”了。因此就有人认为，马克思主义过时了，无法解释当代世界的许多社会现象和问题，需要新的理论。
　　造成对马克思主义认同危机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有：
　　第一，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挫折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改革成功，深刻改变了理论界和一般民众关于传统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看法和信仰。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挫折可能使人们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怀疑，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产生了动摇；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改革的成功，不是简单地使人们更加信仰马克思主义，而是又使人们产生了对传统意义的马克思主义更大的质疑，产生了对马克思主义困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马克思主义了，怀疑自己原来所理解的马克思主义还是不是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不是马克思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还是不是社会主义等。这些都是历史剧变和新的社会发展现实强烈冲击了人们头脑中原有的理论模式，进而深刻改变了人们对传统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看法和信仰，产生了对马克思主义的认同危机。
　　第二，中国新的改革实践超越了原有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解释能力，理论落后于实践，甚至实践与理论发生冲突，一定程度上动摇了人们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念。中国“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所进行的一系列社会改革取得了巨大成功，使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地位得以巩固，使中国人民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更加坚定；同时，中国新的改革实践的成功也使马克思主义遇到了挑战，因为，中国新的改革实践超越了原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的解释力，原有的马克思主义无法解释中国新的改革实践，特别是市场经济取向的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改革甚至直接与传统上对马克思主义理解发生冲突，使人们在认同现实改革成就的同时，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对马克思主义的信念。
　　第三，近代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人们普遍接受的社会存在与治理方式、价值观念等与传统理解和宣传的马克思主义并不完全一致，很多情况下表现为人们在课堂上或媒体上听说的、在教科书中读到的和在现实中看到的并不一致，也是造成对马克思主义认同危机的重要原因。一些普世的价值观，过去一直被认为是西方资本主义的东西，认为是与马克思主义格格不入的。但随着对外开放和学习与研究的深入，以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的目标设定，都使人们重新审视并普遍接受了民主、自由、平等、法治、和谐等过去认为是非马克思主义的价值观念和社会治理方式。这些观念性的冲突必然造成对马克思主义的认同危机。
　　所有这些原因都说明，传统意义上的马克思主义遇到了现实挑战，遇到了认同危机。而从造成认同危机的这些原因来看，主要还是理论没有跟上现实的发展。但是，马克思主义遇到认同危机，不是简单的理论不被认同的问题。马克思主义是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是中国政治意识形态的灵魂，对马克思主义的认同危机必然导致整个政治系统的合法性危机。因此，要使民众产生对整个政治系统的认同，马克思主义必须能够为当代中国政治从理念上提供合法性根据，要做到这一点则必须首先化解民众对马克思主义认同的危机，而要化解这一危机就必须发展马克思主义，使理论跟上实践的发展，使理论能够解释现实，说服人。
　　
　　（三）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思考路径
　　
　　马克思主义必须发展，而发展马克思主义必然要求理论创新，最大的理论创新就是要重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当前党中央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问题，实际上就是对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重构问题，也是马克思主义重大理论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成功构建，对于化解马克思主义认同危机将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笔者认为，在新的理论构建方面难点较多，最主要的困难就是，如何构建新的理论体系，如何解决原有理论体系与新的理论体系之间的自恰关系。如果解决不好，极有可能造成理论和认识上的混乱，导致极为严重的后果；还有，如何解决新的理论体系被认同的问题等。
　　本文在此围绕以上问题，就当代中国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遵循的一些基本原则和相应的思考路径作一点探讨。
　　首先，发展马克思主义必须遵循一些基本原则。笔者认为主要应该包括：
　　第一，发展应以继承为基础和前提。发展马克思主义不是否定马克思主义，发展马克思主义是对马克思主义新的理解和新的创造，而所有的发展都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基础，离开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发展就是背离，就不再是马克思主义。
　　第二，发展马克思主义要从现实政治与社会发展实际出发，围绕政治合法性和政治认同来进行。马克思主义是科学，也是意识形态，它的最主要的现实意识形态功能就是向人们说明并证明当代中国政治和社会的正当性与合法性，如果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不能提供政治合法性的理念基础，它也就失去了应有的意识形态功能，也违背了发展马克思主义的初衷。
　　第三，发展马克思主义要摸准原有马克思主义不被认同的关键所在，发展要有针对性。发展不能是盲目的，一定要有针对性，只有搞清楚了为什么要发展，才能解决好如何发展的问题。理论要能解决现实问题，原有的马克思主义理论就遇到了不能有效地解决现实问题的困境，因而引发了认同危机，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就要针对这一问题来进行。
　　第四，马克思主义是严整的逻辑体系，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也不能是单方面的，而应是系统工程，必须是各个理论部分的整体发展，这样才不至于损害马克思主义的逻辑严密性，也才能真正为党的执政地位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合法性根据。
　　其次，对马克思主义发展问题的思考必须围绕政治合法性来进行。
　　围绕政治合法性来思考马克思主义的发展问题，显然必须按以下路径：既然政治合法性是以民众的政治认同为前提，而马克思主义正是提供民众政治认同的理念根据，也就要求马克思主义必须能够解释并能说服人们信服当前政治系统的正当性和合理性，即合法性。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和新的理论体系的构建就必须围绕我们党做了什么、正在做什么、还将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发展了的马克思主义，即新的理论，既要能解释过去，也要能解释现在，还要能预测未来，即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必须要具备对现实政治的解释功能。这又涉及到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即什么是马克思主义的问题。因此，以政治合法性为视角来观察马克思主义的发展，则必须重构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这个新的理论体系必须以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为基础，要既能够解释现实政治，又要能够说服人，还必须是严密的逻辑体系。
　　按照这一思路则就又必须要回到现实当中，回到做过的、正在做的、将要做的事情当中，从历史和现实出发，重新构建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但前提是，我们必须不仅要十分明确我们已经做了什么，也要十分明确我们正在做什么，还要十分明确我们将要做什么，而且必须十分明确过去、现在、将来之间的逻辑联系。也就是要求我们必须明确现在正在做什么，未来将要做什么，如何把这些与我们过去已经做过的事联系起来，形成一个整体，纳入到同一个理论体系之中，用同一个理论逻辑来解释和说明其正当性，即合法性，这个理论体系就是我们所需要的发展的马克思主义。这是问题的关键，也是在思考如何发展马克思主义问题时需要突破的重点和难点，
　　总之，以政治合法性为视角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问题，从理论上说，是马克思主义发展研究迫切需要的重要视角和思考路径；从实践上说，在当代中国还有着特殊重要的意义。从政治合法性出发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问题，就是要考虑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的发展要能够为当代中国政治提供合法性根据，这就要求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不仅要能够合乎逻辑地解释和说明中国共产党带领中国人民已经创造的历史，还要能够解释、说明和指导正在创造和即将创造的历史，并使其成为一个完整而严密的逻辑体系，为中国共产党执政地位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提供强有力的合法性支持。
　　（唐世秀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学院硕士研究生、知识与价值科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1 李长春：《全面准确理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内涵，牢牢把握和谐文化建设的正确方向》，《思想工作》2007年第1期。
2 政治合法性的基础和来源，一般认为主要包括三大方面：一是制度基础，来源于对规则的遵循；二是政绩基础，来源于统治的有效性；三是理念基础，来源于意识形态。参见马宝成《政治合法性研究》，中国社会出版社2003年版，第4－5页。
3 参见胡伟：《合法性问题研究：政治学研究的新视角》，《政治学研究》1996年第1期；也见胡伟：《在经验与规范之间：合法性理论的二元取向及意义》，《学术月刊》1999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