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和北大是中国近代教育史上的“双子星”,对中国现代化进程都起过非常重要的作用。梅贻琦之于清华,正如蔡元培之于北大。他们塑造了各自大学的独特品质和传统。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人们只知蔡元培,而不识梅贻琦。借“重建大学精神”讨论之机,记者采访了清华校史研究专家黄延复先生,了解到清华的教育精神和梅贻琦的治校之道。 《经济观察报》:人们经常引用的“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出自梅贻琦先生。您能谈谈这番话的背景和当时针对的问题吗? 黄延复:梅贻琦于1931年12月到职视事。到职当天,他召开全校大会,发表就职演说。当时的原话是,“一个大学之所以为大学,全在于有没有好教授。孟子说,'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现在可以仿照说,'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清华于1925年设立大学部和国学研究院,聘请了当时国内外名望甚高的师资以应时需,如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国文系的朱自清,外文系的吴宓,物理系的叶企孙,哲学系的金岳霖。1928年改成完全大学以后,罗家伦先生派来任校长,也请了不少名家,如国文系的杨振声、刘文典、俞平伯,物理系的吴有训、萨本栋,历史系的蒋廷黻,地学系的翁文灏等。尽管如此,当时高质量的师资队伍仍显不足。梅贻琦接任校长后,这一问题也突出地摆在面前。特别是当时计划在清华创办工学院,这几乎是从零开始。于是梅校长提出了他的“大师论”。在我看来,梅校长所说的“大师”,其实是泛指“名师”,是在业务上和思想上都能引导学子“从游”的教师。 《经济观察报》:在当时的大学里,校长和教授是怎样一种关系呢? 黄延复:就梅先生办校的理念而言,他始终采取“无为而治”、“吾从众”的谦逊态度。因为在他看来,学校应该由懂教育、负责任的教授们共同治理。梅把自己比作京戏舞台上的“王帽”那类角色:他“每逢出场总是王冠整齐,仪仗森严,文武将官前呼后拥,像煞有介事。但会看戏的,决不注意这正中端坐的王帽,因为好戏并不要他唱,只是由于他的命运好,搭在一个好的班子里,当观众为这台戏鼓掌叫好的时候,他也感到'与有荣焉'而已。” 早在20世纪初,蔡元培出掌北大时就已奠定了“教授治校”的基础。清华早期办学时也有类似萌芽。梅贻琦任校长后,无视自身权益必然受到削减这一事实,完全接受了“教授治校”的方针,并全力加以扶植。 具体说来,教授治校的组织基础是教授会、评议会和校务委员会同时存在。教授会由全体教授、副教授组成。而评议会是这个体制的核心,是校内最高的决策、立法和审议机构,以校长、教务长、秘书长、各学院院长及教授互选之评议员若干人组成。各院院长都由教授会从教授中推荐,教务长习惯上也由教授中聘任。 这样一来,评议会实际上就是教授会的常设机构,教授治校的作用就通过评议会的职能而体现出来。由校长主持并有教务长、各学院院长参加的校务会议是行政的审议机构,它的主要职能是议决一切通常的校务行政事宜,协调各学院、学系之间的问题等。 《经济观察报》:从当前现实来看,梅贻琦的教育思想有哪些值得借鉴之处? 黄延复:梅贻琦的教育思想的核心是“通才教育”或“自由教育”,是以儒家“大学”教育思想为基础,博采近代中外教育思想的精粹,融和而成的体系。他认为,大学Great Learning 教育,归根结底应是《大学》里所指出的“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而通才教育就是在大学本科阶段给学子们以“通识”(知类通达)的训练,非如此,便不能完成“亲民”(化民易俗,表率社会)大业。所以他认为,大学阶段的直接培养目的应该是“通才”,而不是“专才”。 通才教育(或自由教育)西方叫Common Education(或Liberal Education)。简要说来,这种思想主张一个大学生,在大约四年的本科阶段,不应过早地追求专门的知识(专识),而应首先进行“知类通达”的“通识”教育。在课程设置上,至少要有三分之一的份量是属于普通教育的。每个学生对于人文科学、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都应有一定程度上的融会贯通。 1941年4月,梅贻琦借清华纪念建校30周年举行学术讨论会的机会,与潘光旦先生合作发表了《大学一解》一文,他说:“大学期内,通专应兼顾,而重心所寄,应在通而不在专,换言之,即须一反目前重视专科之倾向,方足以语亲民之效。”这话放到今天来看,依然极有现实意义。 ( 本报记者 黄锫坚 北京报道) http://www.eobserver.com.cn/ReadNews.asp?NewsID=5242 |